高 速 之 痛

——写在7.23甬温高铁特大交通事故后

陈岳琴 博士 2009年中国十大公益律师

   当我们还在为“坐地日行万里”、“朝发夕至”贯穿大江南北的高铁技术给我们的出行带来高效、便捷而欢呼雀跃、豪情万丈的时候，一声巨响，7.23甬温高铁特大交通事故，却让我们从半空跌到了地上，39条鲜活的生命离我们而去，192名伤者经历的死里逃生，1000多名乘客永远无法抹去的恐怖记忆，让我们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顷刻凝固——高铁，你要我们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

   5天的抢救、调查、责问、善后处理过去了，这是惊恐的5天、慌乱的5天、关注的5天、愤怒的5天！当公众的视野从追寻事故发生的原因慢慢转移，我们也许会看到更多的东西！

记得第一次坐高铁是7月7日从杭州回北京，因为惊叹于高铁300多公里的时速，我兴奋不已，一个劲儿看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结果回家后头晕了好几天。发誓以后再也不坐高铁了，但是7月26日，因为办案，我不得不坐上从北京去杭州的高铁，一路上提心吊胆，再也没有心思看窗外的风景，只是拿眼睛到处寻找车厢里的紧急疏散通道，应急锤等等，结果发现我们赞美如花的高铁，里边的安全设备却粗劣到让我们不敢相信！首先是座位上连根安全带都没有！这在最普通的客运大巴上都齐刷刷配置的安全带，我们的高铁里居然一根都没有配置，这次723事故特别突显出来，因为没有安全带把人体固定在座位上，使得车体在强烈冲积和翻转时，人体的头、颈、胸等关键部位得不到有效保护而导致人身伤亡。另一个要命的问题是行李架，光溜溜的一个架子，行李放在上面稍微一点刹车或震动就掉下来了，而下面一定是一个个脑袋！记得飞机上的行李架是有盖子把行李盖住的，就是在普通大巴上，行李架上也有一根绳子把行李拦住，免得行李掉下来砸到人，可是，我们的高铁，时速达到300多公里的高铁，票价几与飞机持平的高铁，却如此的闲庭信步！这次723惨案同样凸显出因为行李没有被固定而砸到人身造成严重的伤亡。其他诸如飞机上每一次登机时的紧急逃生演示，紧急疏散通道指示等等，在高铁上根本见不到影子。就连飞机上的免费用餐，漂亮空姐的 微笑服务，在高铁上都是没有的。这些问题，其示昭昭，我们的高铁生产者和高铁运输服务提供者，我们的铁老大，以及他的那20几家包装上市了的“大款儿子们”，唯一追求的是速度和金钱，头脑里根本就没有高铁是高速危险运输工具这一概念！其安全设施和安全意识与飞机形成了天与地之间的差距。所以，我们说，723事故是偶然中的必然，是人祸，与雷击没有正相关性。

高铁，给我们如此惨痛的教训！

可是，这30多年来，因为追求高速，留给我们的伤痛又岂止高铁！

我们的食物几乎全被污染和破坏了！为了高速，一只小鸡从孵化到上餐桌已经从过去的一年缩短到三周；水果被喷上催生剂催红素，几天时间就长得个大又红，蔬菜刚喷农药就上市，化肥不断地往农作物上撒。要想吃放心食物，只有自己亲自去种地养鸡养鸭了。

高速发展的工业，把我们的饮用水和空气也几乎都污染了，他们不仅直接向河流排污，向空中排放废气，而且土壤也被污染了，种出来的庄稼先天被污染，还有那飘忽不定的云，把核辐射污染飘洋过海带到了万里之外的异国他乡，20年都不消退。

高速建成的大桥，几年就垮塌了；高速建成的道路，车子开着开着就被埋到地底下了；高速建成的房子，成了豆腐渣工程，那玻璃幕墙不停地往下掉，不是削了这个人的脑袋就是 砸断了那个人的腿；那高速飞驰的汽车，每天都在夺去成千上万人的生命。

高速发展，更把我们每个人都卷入了高速飞驰的时代列车，在这列车上，我们是一个个被裹着高速旋转的机器，每天工作10-12小时，没有节假日休息天，因此，高速首先夺去了我们很多人的健康，甚至生命。我们拼命工作，似乎赚了不少钱，但是，最后发现，我们的钱都花在医院里了。我们拼命工作，赚钱赚车赚房子，但是，当我们赚下价格飞涨的房子的时候，发现爱情已经离我们而去，于是，每天，5000个家庭在瓦解，不完全是因为性格不合，很多是因为忙得没有时间维护感情。

如此高速发展的时代，却让我们如此的伤痛！

如果高速的发展，换来的是健康的丢失、家庭的瓦解，甚至是生命的消失，那么，我们要这高速的发展有什么用？不是自讨苦吃，自取灭亡吗？

当然，我们不否认，高速发展给我们带来了幸福的增进；但是，我们也不能否认，高速发展同时给我们带来了前述诸多幸福的减少。那么，我们的原则是否应该坚持让增进多于减少？

至少，高速的发展应该以安全保障为前提，高铁必须是安全的，食品饮用水必须是安全的，我们的健康我们的家庭我们的生命必须是安全的！

思考之一，我们的政府，作为公共服务产品的提供者，是否负有上述这些安全保障义务？答案毋庸置疑，但是，他们严格履行这一义务了吗？显然没有！作为一个社会的管理者，政府显然没有尽到应尽的安全保障义务，不然，中国社会不会出现这么多安全危机。其主要症结，在于政府过多的热衷于参与经济活动，以市场主体身份参与市场活动，比如高铁产业中，绝大多数是国有公司在经营运作。其与民争利现象严重不说，更兼一门心思想着赚钱，哪还记得自己是经济活动的监督者、社会秩序的维护者！这就导致了假冒伪劣产品泛滥成灾，公民的安全失去了政府这道最有力的保护屏障。

当一个足球裁判技痒难耐，自己跑下场去踢球的时候，这场球赛还不乱成一锅粥？国进民退如是。

思考之二，力行法治是高速和安全的唯一保障。高速本身并没有错，我们甚至可以说高速本身是美好的，但是，必须让高速在既定的轨道上行驶，按照既定的程序发车、停车，红灯停绿灯行，紧急情况有既定的应急预案，尤其程序不能出错，等等，这些都是法治的话题。中国经济已经驶上高速路，这是不争的事实，怎样才能保证高速路上每一位公民的安全？只有制度的保障，法治的保障。秩序就是天堂，而法治的目标就是为了维护这种秩序，她是每一个公民生命健康人格权利的依归。我们那些多如牛毛的法律规章，必须在现实层面得到有力实施，不是躺在纸上的当“睡美人”。有法不依，有章不循，乃前车之鉴。

思考之三，一个社会是政治经济文化自然等等的有机综合体，高速发展应该是全面的 高速，如果仅有经济高速发展，其他方面“厚积不发”，那么这个人不是瘸子就是侏儒，不可能高速飞奔，更不可能健康发展。中国30多年“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高速发展，导致的就是这样畸形发展的局面。孟子说“王曰何以利吾国，大夫曰何以利吾家，士庶人曰何以利吾身。上下交征利，而国危矣！” 我们的 GDP每年都在高速增长，我们中国成了一艘经济航母，但是居民的幸福指数有没有与GDP保持同速增长？显然没有。相反，我们的居民却到了看着琳琅满目的食品不敢买，坐上高铁如坐针毡的境地。这就是唯利是图的高速发展导致的困局，我们的商品生产者、销售者，失去了我们的社会几千年赖以存续的最基本的道德——诚信、仁义，甚至节省成本到了在高铁这一高速危险的交通工具上舍不得安装一根安全带的地步，其唯利是图，目中无人，令人发指！

多行不义必自毙，723是为例，当警钟长鸣啊！